长安春色(2)

    2022年12月25

    是夜了。

    镂刻欢图案的窗格,透不进半点亮,也没有燃灯,惟有银薰炉盖子与腹壁的镂孔,透些许暗淡的微,也溢缕缕不绝的幽

    炉的炉盖装饰蕾形宝珠旋钮,旋钮以仰莲瓣承托,间的承盘宽沿折边,炉腹镂空为卷草纹的溢孔,炉身由巧已极的蹄承重。

    裴璇呆呆注视着这只炉,已经很久了。

    她的目像在看炉,又像在看某个非常遥远的方。

    她轻轻把手放在炉盖,借由燃的热气暖手背,心却忽然冒个狂的念:要是举起这只炉,趁他进来的时候打他要么就被打后世的史书会不会记自己笔?而爸爸……会不会知道那个曾经试图反抗臣李林甫的女子……就是他们的女?裴璇被这种悲愤而激烈的绪控制,双手不由自握紧了炉的银,她狠狠瞪着炉,好像它就是那个让她恨极了的

    忽然外面响起言语声与脚步声,由远而近。

    裴璇不觉抖,喉咙涩,额却有汗涔涔而,牙齿将嘴深深痕,和因紧张而分泌的唾液融,黑暗细细的腥味道淌过尖,她却毫不觉其味。

    她再次捏紧了炉。

    果然吱呀声有推开了门,轻巧依序走入,却是个梳着螺髻、穿着单笼裙的娇少女,各自手持盏绢灯,迅捷有素将灯安在桌和床边,室随即亮了起来,亮红烛由浅绯灯罩柔宁谧,衬着铺开的软红氍毹,更显华贵。

    随后,便有缓缓走了进来。

    他解去了幞,也脱去了外衫,只穿着绢衩衣,从随意,可和他目相接的刹那,裴璇不由自

    虽然只是瞥,她已注意到,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像是只有,完全不显老态。

    他不是很,看起来也并不分威风,几乎不像控着唐王朝绝部分权柄的,也并不像长安坊曲传说的那么可怖,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雅和蔼。

    然而,没有能在他面前保持绝对的镇定只要想到曾经牺牲在他手的那串串名字,那些也广为知的名字:书令张龄、郇韦陟、河节度使皇甫惟明、左相李适之……甚至还有当年的太子李瑛,鄂王李瑶,王李琚,被废之后又被赐,也莫不和他暗对武惠妃的助有些相关……这样的,必然让见之,便心惊惕和谨慎。

    就在瞬间的瞥之后,裴璇悲哀现,自己之前的愤激和,忽然已经消融得净净。

    这时她听到他说话了,语气竟然颇为和:「你是叫阿璇罢?」

    在她去平康坊的那,撞李林甫从坊来的车舆,避道不及的她,本是失礼重罪,却因伏倒跪拜时伸的雪双手而被他注意,然后然后她甚至没有机会回趟家,便被带回了这

    在和李宅侍女的,她听说店很快便不得不将她的籍书给了他派去的

    纸籍书,就像她不能自的命运,轻飘飘从热闹而自由的市,飘入了这个门深院的李宅。

    她咽了口口时说不话,李林甫也加责怪,只是径自走到绣帐之侧,躺倒在狐皮软褥,悠然道:「该当如何,她们教授过你了罢。」

    她们?裴璇意识,才见那些少女已然去,竟只剩她自面对他。

    她惊惶之蓦然读懂他平淡话语的意味,双颊顿时烫若火烧:「什么!她们没有……我没有……」

    李林甫双手放在脑后,靠在琥珀枕,饶有兴味打量着她,却不说话。

    像是怕自己的勇气即将彻底消失,裴璇冲口而:「我……家……已经有了意了……仆若能放家回去……家定然……感激涕零,终……感激仆的恩德。」

    在他的目,她越来越紧张,说到后几个字,声音已经轻若蚊蚋。

    「是么?」

    李林甫似乎毫不吃惊,起身走到炉前,打开贮盒,按了残,重新取料点燃,顿时有种更为幽微细密的甜,袅袅升起。

    他凝望烟片刻,才慢条斯理道:「阿璇,你听过前朝乔知之的事么?」

    裴璇不知其意,茫然

    李林甫在榻,缓缓道:「长夜难消,不若我讲与你听罢。则女皇时,有个叫乔知之的补阙。他有个婢女叫碧,极为貌,又懂文辞,乔知之宠她,竟不肯娶正妻。女皇侄武承嗣听说了,便将碧夺去。乔知之悲愤难抑,便写了诗托寄给她……嘿嘿,那诗名叫《绿珠怨》,说什么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娉婷岂不是要她效那为了石崇殉的绿珠故事么?那碧也当真刚烈,垂泪绝食,之后投井而。」

    裴璇听得颇为激,深深佩服这女子的烈勇。

    只听李林甫又道:「你猜那乔知之后来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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