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色(6)完

桌前随意坐

    「李翰林的诗。」

    裴璇并不因为这是李林甫所不喜欢的诗书而担心:他给家的自由还是很充裕的只要你别拿这些诗文典章去烦他,或者在他面前夸耀才

    李林甫她双手,因此特令她不必女红针黹,这倒恰好掩盖了裴璇其实无所长的尴尬。

    她有此「特赦」,李家诸姬很是妒羡,故此这几月来她便躲在读书,极少门。

    李的诗后世多所传,孺能诵,于她切,她便借了卷抄本来读。

    李林甫角讽刺牵,他想起了那个狂傲才子的模样,世都以为他不喜欢他,所以设京,却不知他诬构伤了那么多,这回却实是受了冤屈。

    李空有襟抱,空负才思,却并没有仕宦和经济的才能,圣早已看得清楚。

    他也知道在他了李邕、裴敦复之后,李曾经悲慨作诗:「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尺蒿棘居!」

    但他懒得计较,因为不值得。

    文章得漂亮的,除了苏珽和张说,还没有谁能真正掀起什么风雨澜,张龄不能,李邕不能,李也不能。

    他老了,他要把力量集在值得用的方。

    听说李邕临前口鼻,曾咬牙切齿说,要在奈河桥等他。

    李林甫忽然想,他真的会在那等他么?那么会不会,韦坚会不会,李适之会不会,皇甫惟明会不会,赵奉璋会不会?焰影飘,他忽觉前诸般桌案器物都如映在的虚淼倒影般,漾起来。

    他定了定神,瞥见裴璇惊诧的脸,才察觉自己无意间将那几句诗念了来。

    李林甫笑了笑,道:「他的诗究竟满朝夸说,想必是有真味的,读读也无妨。不过我看,库部王郎的诗更好。」

    这王郎便是王维。

    他此际官阶虽仍不,但他年前年少登,风姿郁,才调无,更兼身太原王家,曾教京诸多闺阁少女心,裴璇也听李家年的女子说过。

    王维岁奔赴长安,少年时便是诸王座佳客,被众多豪右视为师友,几年来仕途蹭蹬,并不得志,文名却播两京,举敬慕,是以裴璇听便知他说的乃是王维。

    李林甫夸王维,本是因为王维在华清泉曾奉诏和过他诗,对他有所赞颂无论真心与否在他自是胜过那不识时务的李

    但他却不知王维的诗,在后世被极程度神化和模式化,诸多论者们提到他,便是满口「禅意」

    「画意」,裴璇时便听不懂,时常腹诽,心道所谓禅意怕也都是云亦云罢了,当笑道:「看也看不懂的,好多字都不识得,无事凑趣罢了。」

    此时刻印刷虽已现,却多只用于佛经,普通书籍还是靠抄写,她看那些不甚整齐的繁体字本就煳涂,何况古又有许多异体字,她这种「腹草莽」

    的自然为难。

    有时她甚至暗自认同李林甫「苟有才识,何必辞

    的说政治,只要懂得心懂得世就好了,那些千百年以前的典籍什么?李林甫见裴璇神不似作伪奉承自己,也不由得笑,适才的诡异联想却仍是盘绕脑不去,使他神思昏昏。

    裴璇见他神有些异样,问道:「仆,我换盏热茶来?」

    李林甫手:「不必了你坐过来。」

    裴璇依言挪过,却忽然被他拦腰抱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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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吃了惊,有些紧张:被迫侍奉他也有来次了,但每次和他作这样密的接触时,她还是时常些微恐惧和抗拒。

    然而她很快察觉,他并不像要有更进步的举:他将埋在她的颈,她感到他呼的热气。

    他竟将身体半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他疲倦得如此沉重。

    「仆,你……」

    「嘘。」

    他轻声道。

    他信任她。

    他看得,这个小女孩虽然曾经当面忤逆他,却恐怕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个。

    在浊世,在朝堂,这就是那种为他所轻鄙的、耿直而善良的,张龄、严挺之式的格但是在闺闱之,这样明亮洁,却令他珍视如宝珠。

    当然这珍视也是隐秘而谨慎的。

    他不会对家的女们彻底付、诉说他的信任,她们距离他的太近,能够触碰到他太多的细节。

    这太危险。

    他曾和武惠妃同谋:那时他心甚至有轻视,轻视皇帝的不谨慎,他竟能让这个武家的女子影响他那么多。

    于是他只是嗅着她鬓肌肤间的气,握住她柔小手,淡淡道:「有些累罢了今萧炅走了,我去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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